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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连环:法事局(2)中(1)(1 / 1)

且说这晚二更天,阿凌去了清荷阁见到了幻衣国那位使臣王大人——

这位使臣,那日同旷大人回朝送解药的时候,还是风风光光的,一派儒雅贵气的打扮,举手投足间尽显国家重臣的气度,可是,只过了不到一日的光景,今日晚间,他便穿上宦官的装束,偷偷摸摸趁夜入宫——更令兆凌惊疑的是,这位老臣王大人,发现阁内只有他和阿凌两人的时候,竟然狠狠地跪倒在地,两个膝盖发出“嗵嗵”两声儿,在外望风的张老都给吓到了——阿凌这个小书生,自他上位以来,下跪者多矣,可他从没见过大臣露出这等乞怜的神色,一时早吓住了,抖着手去扶王大人,一边颤着声问道:“王…王大人,您别这样!远来是客,您起来,坐下说话…不急,我给您看茶!”

王大人不肯起身,他叩头如捣蒜,一把一鼻涕一把泪地道:“腾龙国主…不!不!大国皇上!您救救我们幻衣国,救救我们这些大臣,救救我国太子……”

“王大人…我也在文书里了解过您,您乃是当今吴泽国主的岳丈,幻衣国正宫雅妍皇后的父亲,您是堂堂的国丈,有事儿好说!您莫急…唉…先坐好,喝点儿水……慢慢说来……”

我们两国呢,是在先皇武宗景佑十六年,也就是贵国的书君二十四年开始打了一场仗,我国大获全胜,打跑了贵国的人马,但也彻底得罪了桑日人。当时我国的兵马主要对付的是桑日人,贵国是趁火打劫,但是也分了我国部分兵力。当时他们桑日国主绝仁,甚为昏聩,桑日军队也并未占到什么便宜。可我国后来,就和桑日结了世仇,我国先皇武宗爷,虽然对外另有说法,可其实也是在对桑日作战时受伤,最后伤重不治而驾崩的。

我这位女婿吴泽,是先皇的第七子,其实是幼子,按说他根本没有希望上位,可是呢,他谦恭有礼,大有才华,老朽惜才,嫁女予他,十二年呐,他待我女儿一向极好!老夫心动了,靠了王家世家大族的力量,倾尽一切扶他上位——武宗先皇走得急,没立遗诏,诸子间争来夺去,半年多功夫,七个儿子,死了四个!有兵权的成王败寇,没兵权的,被新掌权的害绝了!有一位是吴泽最强的对手越王,越王因为在朝上说了几句有见地的话,却被武宗的长子猜忌,越王觉得长子一定会登位,于是自己削了头发当了和尚,最后,居然莫明奇妙被人用棉被闷死了。有人说是先皇长子动的手,有人说是吴泽动的手,可他们都错了,动手的是临江王——先皇的二弟,大皇子和吴泽二人的亲叔叔!当时再加上老夫的运作,这么一来,大皇子人心失尽,被临江王暗杀了。吴泽是嫡子,是先皇后所出,当时再没别的选择了,众人便拥了吴泽即位。

老夫在吴泽手里,刚开始很不错,这时候老夫说一不二,在朝里专横点不足为奇!可后来,我的女儿雅妍染病去世,吴泽伤心了一阵,最后立了临江王的侄女为新后。可他不久又和新后如胶似漆的,还又添了三个皇子。从此他对我这个丈人的态度就一点点坏下来。可是现在,更令我担心的不是吴泽对我的态度,而是对我唯一的外孙的态度!我那外孙吴晟,自吴泽登基就立为太子了,他长大后,受我影响主张对抗桑日,可这点和吴泽国主大不相同!吴泽醉心音律、辞赋、丹青等事,吴晟却一样也不会,只知舞枪弄棒,故此吴泽对他不满,临江王乘机构陷他私藏兵甲、私蓄私兵,果然都有其事!可我知道,那都是他的侍卫,都是他辛苦训练的人马,准备对付桑日人的!吴泽龙颜大怒,太子在我王家的人谋划下,躲到岩香国去了!我自是将一切能调的势力,全都调去跟随外孙!吴泽自然怀疑是我蛊惑了外孙出逃,迁怒于我,就在我来腾龙之前,正是我女儿的冥诞之期,吴泽在我儿的牌位前指责我“私调私兵、擅权阴险”,命我来腾龙,务必弄到那失传乐谱,否则就要数罪并罚!可昨天,老臣刚到这儿,就接到老夫的远亲,岩香国的严素荷小姐的信,她是乐中圣手,告诉我说《巡天引》早已失传!老夫这下急坏了!要是那乐谱要是真失传了,老臣必死啊…我是不信也得信!那吴泽国主平日对我那般孝顺,如今居然要害我?!我死不要紧,可我外孙…皇上…老夫星夜来此叩阁,其实并不为我自个儿,我是为了我幻衣国!求皇上借兵给我外孙,让他杀回国内,抵御桑日国——现在桑日掌权的德仁,才能十倍于当年的绝仁,眼下,他正忙着和他兄长无仁窝里斗,可一旦他动了吞并的意思,我国离它最近,一定是首当其冲!老夫是想斗胆向皇上您借兵,帮我外孙自保啊!老夫子嗣不旺,只有这一个外孙,只要您能借兵保他,我愿献上贵国征桑日的所有军费,您哪怕要我王念嗣的命,我都答应!

阿凌耐心听完王念嗣国丈的话,便十分温和地回复他道:“老大人,借兵之事,恕小辈无法答应你。贵国和桑日是世仇,我国和他们桑日也有倾国弑亲之恨!可是,目下贵国和桑日并没有战事,贵国太子是为了躲避贵国主的猜忌才躲去了岩香。我可以修下国书,代为调停,让贵太子回归本国,与其父王尽力弥合。我国现下,还有大公主和妫娘娘等皇亲国戚和我师母叶老夫人等大臣家眷还在桑日人手里。我已派心腹二次前往,但至今还没有任何进展。不瞒大人,小可为了这事心焦得很,现下我国兵力聩乏,军备武器等均非桑日之敌。这也都是实话!老大人,小可自幼不受父宠,因此深知卷入帝室争斗之中,而被猜忌冷遇的痛苦。阿凌可以写下手书,盖上国玺,托您转交贵国太子,如果他日有人对他不利,他可来我国暂避。若到时见不着我,可找我的心腹何忠义及卫流光二位将军,若不得见他二位,也可去寻新皇。我今代掌朝廷,新皇是我所选,必能达成此事。大人也不必过份担忧!这二来么,大人,您是个仁义之人!阿凌知道,如果按吴泽国主的意思,大人完全可以扣住二阶灵药,先不予我。可是大人您与我非亲非故,却选择相信了阿凌,提前拿了出来!只凭大人您这份义气,那阿凌也绝对不会让贵国主在那乐谱上作文章来陷害您。我必将亲往太爷的青陵,找找那谱子,如若真没有,那我也有法子!我国文艺之风盛行,自有圣手可以续写此谱,大人不用担心,十日之后,我必献出此谱,巩固我两国邦交。”

王大人叹了一口气,表情十分落寞:“其实…老臣也知道!可能并非我国主要陷害老臣,而是老臣是由武及文的,朝中自有奸人看中了我的势力,想取而代之!”

“大人…说来惭愧,小可虽是读了几年圣贤,但对朝臣倾轧之事是丝毫不懂。但是老大人…我以为,财势均是烟云,必要时可以放弃。您若有难处,我可以派旷大人跟您回去。待您完成了两国缔和约的大事,且代我表达了对昔日大战的愧悔之心,我便让旷大人立时把您带回腾龙,就说我向他借用了您,您是缔约功臣,对两国和平有恩,且您送了解药,救下我的义妹,在私底下,也于我有恩!王大人,您放心,阿凌立誓,无论您身在何处,我定护您周全!”

王念嗣大人闻言,出力抱住了阿凌那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他怔了一怔,很快回过神,求告道:“皇上…老臣不管你是不是代理的,老臣只认得您!您是个重信诺讲情义的人,老臣得到您的承诺,便不怕了!有道是忠臣不事二主,老臣也没有办法,您不用派大人和我回去了。我国吴泽国主生性淡泊,除了有些多疑,并没什么不妥。老夫相信,他挚爱的发妻才亡数载,他也不至于和我这个丈人动手,他不至于要害绝我吧……老夫只盼…力保我国太子之事,万望圣上您切勿食言呐!”

阿凌闻言扶着王大人并肩走出了清荷阁,又宽老人家的心道:“放心吧。实在不行,就来我国。老大人…您回吧,两日之后的海陆法会,事关邦交,也要您劳心呢!你我…便别过吧。”

兆凌又对张老吩咐道:“张老,快送王大人回去。叫暗卫尹将军加派人手护卫大人。”

但是,接下来的事,就说明了世事无常。阿凌别了王念嗣,回转清思殿才不到两个更次,忽地张老带了一众徒弟又来了。张喜放极声在殿外禀报道:幻衣国国丈,使臣王念嗣,在其所住的迎宾馆卧房中,被人以短袖箭刺杀,箭中咽喉,已经生命垂危了!兆凌听了,没有犹豫,直接道:“庆子!赶紧去,把显老大夫和薛大夫等人全找来,去迎宾馆救王老大人要紧!有他的命在,什么都好说!快去!张爷爷,我是信您的!不过您这回得陪我去协德殿,出事儿的时候,咱们是最后几个见到王大人的人呐。”

阿凌代坐龙位,自去年腊月里回都到现在这个四月里,满打满算不足五个月,如今出了这等塌天的事,他想通过法会之事促成两国和平的努力也随之化为了泡影。现在,阿凌也没了办法,只好四更天,就从那半冷的被窝爬起来,满腹悲愤与狐疑地坐在协德殿中——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好好的王大人,居然霎时间阴阳两隔,两国军士超度大会,明明两天后便可以进行,如今,用这种最小的代价换取和平的路,却已被不知什么人以这等残忍的方式无情的堵上了。

与兆凌一样,从自己府上给拉出来的,有潇王、桂王、漓王和孤鹤、流云、旷老、吴擎等一大群文臣,以及张栖将军等留守的武将,才来龙都禀事的叶隽逸将军,自然也在这里头。厉正诘姗姗来迟,晚来了一刻钟。但是,众人也并不关注厉大人。此刻众人瞩目的,却是跪在前方的尹漩、苏秋山和鲍辅仁三位负责使臣安全的暗卫将军。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也不能忘了,那就是此刻,以副使杨总管为首的共二十六个人的幻衣国使团。

虽说依兆凌的话,他们三位将军,该是两日后再负责使团的安全,可是实际上,他们三人却是从昨日,也就是王念嗣大人进朝的那天,就开始负责了。所以,在什么都没问的时候,他们三个就已经被推到了前方!

这次暗夜里的朝会,是在聒噪、悽怆的氛围中进行的!使团二把手,吴泽的内监二总管杨度威首先发难,大骂腾龙君臣无义,守卫失察,导致了王国丈重伤濒死啊!

阿凌面对着这泰山压顶般的压力,不觉静默了一时,问道:“王国丈于今夜夜入皇宫,尹将军,你等三人可知晓?”

尹漩道:“小将确实不知。不过小将亲眼所见,王国丈于初更时分离开迎宾馆时,穿戴如常、举止与平常无异,小将等是无权跟随。他身边,原跟着他家跟班阿东。此人,也在使团里的。”

幻衣副使杨总管一听,脸彻底红了,道:“一派胡言,小太监华东,是本使臣的人,今夜他害了风寒,根本没有跟随王公!华东,你出来,尹将军,你所说的阿东,就是他吧?”

“不是!”一旁的苏秋山将军看了一边的华东,道:“圣上,小的和尹将军一起,看见跟着王公的人,并不是此人!”

“杨总管稍安勿躁。张老,您初更天引王国丈进宫,却是谁将王国丈到来的消息告知您的?”

“乃西宫门守军侍卫长段达将军亲自告知于我。”

“段将军,您最后一次见到王公,他身边可有什么人?”

“确有一人。此人末将从没见过,但王公亲口说,此人是他的近侍,长随华东。”段达举目看了殿上跪着的小太监华东,道:“副使杨总管方才说,殿上这位小太监是华东?但是,今晚跟着王公来找末将的人,一定不是这个华东。臣段达出身行伍,为将多年。这一点臣可以分辨,那个人与鲍将军年龄相仿,约四十余岁,走路是龙形虎步,虎口有厚茧,显然也出身行伍。末将因贱内之事,被贬西门,我最怕有不法之人侵入,惊了驾,让末将罪加一等。所以我当时拦下了那个人,只向张喜公公禀告了王国丈一个人要进宫的事儿。而另外那个人,却被我拦住,令他在西门值房内等候,而张公公送王公出宫时,此人没有迎出来。所以,张公公也没有见到他。”

“王公从清荷阁离去后,回转迎宾馆,他回来时,可有人见过这位随从?”

鲍辅仁道:“我们三人中,末将年纪最大,位阶却最低,王公回来的时候,仍在守卫他的只有我一人,末将没见过什么随从,王念嗣大人是一个人回来的。”

阿凌抛了个眼色给厉正诘,厉大人问道:“王大人出事,是谁先发现的?”

小华东的脸涨得通红:“是小奴。小奴今日害了风寒,王国丈很仁慈的,放我不必跟随他,可我们总管平素厉害,在幻衣国时,他就吩咐我,一定要贴身照顾王大人,王大人若出了丁点事,我们国主怪罪,他便拿我开刀,死了也不得拿回我那宝贝,不给全尸!所以,我只好了一点,就冲进大人房里,想着给他端端茶水,等他发了话,我才好去睡。哪知我一进去,就发现王大人咽喉中了箭,却还有气息呢!我心里害怕,以为出了人命,我死定了,我吓得手里的茶水也端不稳,全都撒在我手上,我被烫得摔了茶壶,茶具碎了一地,我也顾不得了!赶紧找到了门口鲍将军……”

厉正诘深望了旁边的鲍辅仁一眼,正色陈说道:“臣探望过王大人,伤口不致命,但嗓子废了,手也受了重伤,手筋尽断。我查过,那短箭压根不是射入的,而是面对面插入了王公的咽部!华东…我试过他的手劲,凭他根本不可能将箭捅得那么深!且王公手筋被挑,伤口却十分细长,出血甚少,没有绝顶武功根本做不到!王公手腕上的细长伤口,却碰巧和鲍将军您惯用的灵蛟剑的锋口完全吻合呀!鲍将军…您是军人世家出身,从军二十多年,凶手溜进您的防守之地、王国丈中箭,王公挣扎等都有响动,您却什么都没有听见?还有…圣上!诸位大人,这一事十分奇怪!华东给王大人送的茶水,一壶一杯,均已砸碎。碎片在王公屋里寻见了。这套是米色的茶具,泡的新出的白茶,余温尚在,一定是后泡的!可他屋里,却还有另一套属于迎宾馆公家的茶具,迎宾馆每一个房间,均有一套这样的红色茶具。它本是一壶四杯,可是现在却成了三杯,还有一只杯子,不知去向!我所养军犬栗子十分灵慧,循着味去寻那红杯子,东西虽一无所获,可是我的栗子,却围着鲍将军您的床榻吠了好几圈,拉也拉不走啊。鲍将军…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鲍将军,迎宾馆房中的红茶壶表面虽是冷的,内里却是温热的,且有水汽。这说明,此壶中也泡过水,时间在华东入门之前。我验过壶内,发现蒙汗药饼的碎渣。王大人从宫里出来,进了迎宾馆,又走进他的房间。你,鲍辅仁,跟进房间,利用他对你身份的信任,你趁其不备,在茶中下入药饼将他迷倒,又用短箭,刺其咽喉,还以佩剑,断其手筋。之后,你佯作无事,继续在迎宾馆外值守,直至华东小公公进入。为什么?鲍将军!你是将门出身,你生在贫门寒族,可腾龙朝廷没有慢待你家!你祖父是裨将军,历任清风与西康两朝,寿九十八岁善终,父亲在书君朝屡立战功,你本人今年42岁,与你祖父一样身为裨将军,我朝一向重视养兵,眼下就更不用说了。鲍将军,下官调查下来只觉得寒心!你做下此事,良心失尽,你对得起你祖宗吗?”

鲍辅仁看也不看厉正诘,反而眼光极怒极怨地逼视着龙座上的兆凌,面露轻蔑不屑之色,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是我干的。是我故意趁着王大人去见过你这昏君之后,假意骗他说要教他两日后法会的流程之事,进了他的屋,用江湖伎俩给他下了药,尔后刺他咽喉,断他手筋!跟他前往皇宫,用华东的假名‘护卫’他的人,其实也是我!我早年多作细作之事,易容术十分不错,所以尹、苏二位当面也不认得我!当时天色已晚,没人留意他带什么人出去。王公呢?我是当他的面易的容。我告诉他说,我的职责就是贴身保护他,但我也不好以真容在深夜进宫,这有违宫规的。所以只好变个样子。王公觉得自己低三下四来哀求你这昏君,也极不光彩,需要瞒着旁人进行。但他身在腾龙,又不敢违逆我的心意。所以权衡之下,王大人就对尹漩他们说,我是那个华东。不妨告诉你!我本是想入宫行刺于你的,可是想起来你卖掉高越园珍宝充军费,自你前年年底管事儿起,也的的确确没有亏待过我们这些将士……唉!兆凌,你虽对我不怎么样,总也没有太对不起我!可是,我恨的就是你!你不是天下人的皇上,你是你师父,还有这些文官的皇上啊!可这些文官,最不是东西!幻衣国这个王老大人,还有你们这些文官,都是靠一张嘴、还有一支笔,靠这些,就可以抹掉别人一生所有的努力!我不图什么,哪怕押上全家,我就是要毁了他!不过,我这么干,就没想活!你拿下我吧,这么一来,腾龙和幻衣的和议,也就完了!爹!孩儿算对得起您了!”

阿凌百感交集地看向下方,鲍将军毫无惧意,端端正正地跪在御阶下。阿凌想到,以往天大的事都是孤鹤在前顶着,现在难得自己亲自扛一回,居然就这么招人恨!鲍将军他根本不熟悉,平素连照面都少得可怜,怎么居然就能恨上他呢?阿凌带着七分无奈、一分失望和两分不解,尽力平和地对鲍辅仁道:“鲍将军!你有何不满,完全可以上奏啊。什么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何必做出这误国害人的勾当呢?自作孽不可活。你刺杀使臣,毁了合约,与你早年病故的父亲有什么关系?你一心毁去合约,到底有何目的?明白交待了,给使团和自己一个交待,也好少受些辛苦。诸位,都先不要指责于他,让他说清楚,给大家一个明白。”

书君二十四年,咱们腾龙的郁高国师,访得伏虎国一支人马藏在幻衣国吴氏地盘之中。伏虎国主金印据说也在这伙人手中。所以书君爷就发动了这场战争,目的是剿灭伏虎余部。这就是当年书君先皇昭告天下的事件缘由。但这其实只是一个借口,书君爷命椒王和柽王爷带兵抢的,实际还是江山!幻衣国的至宝幻雪神衣,不过是一个幌子。他国令我国动容的,实际是探日海南边海域的盐田。当年书君爷明知道郁高提议的什么伏虎余部及金印的事儿是假,也一定要发动此一场战争,其实就为了盐田!这里头有个天大的缘故!这块盐田,当年是个无主海域。当初首先将它圈起来,掌握制盐法并开发成盐田的人,是武匡帝的亲弟弟兆广德。可后来兆广德投靠了吴氏的开国先祖,离开了武匡帝。这块盐田也跟着广德归了吴氏皇帝。可武匡帝还是封了兆广德为临海王。吴氏皇帝骗得密法,不久找借口处死了兆广德,另封了吴氏嫡系为临海王。于是历代临海王即掌管这盐田。至三百多年前,有一位临海王犯事被诛,从那时起封号也改小了一些,称为临江王,从此此盐田即归吴氏国有,但不一定归王爷直接掌管。自打广德被诛算起,我国与他们就一直纠葛在这盐田上,先皇要抢这盐田哪有什么不对?

你说到我的父亲!他确实是病死的!可他是在这场战争中,给吴建手下的天狼将军打成重伤,瘫痪六年而死的!这场仗我们不占理、又败了,朝廷至今没给我爹任何补偿。爹被先帝勒令归田养息,俸银停发,由于年龄不足六十,到死也没有领过一文养赡银子!就这,他老人家临死还劝我要忠于朝廷!如今呢…兆凌!你居然说这场战争我方是错的,要议和,要超度双方亡魂?那像我爹这样的呢?!我爹重伤回家的那年,我已经干了多年的裨将军。何忠义小小年纪,武艺也没有比过,可能确实比我强一点吧。这小子傲得很,他虽然一直对外说我是他的心腹,可我私下里根本和他合不来!自他二十三年中武状元后,他小子就一直压我一头!三十年那会,他借口我武艺不精,竟连战场也没让我上!我没立上功,眼睁睁瞧着同僚们一步步升上去,可我坐在此位足足十二年,从去年起,我的俸银是不增反减——你为了去救你姐,不是让弟兄们少拿一点,多存一点,好让朝廷攒夠军费再次出征吗?兆凌啊兆凌!你做此决定,你想过我们没有?!我们一家兄弟四人,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我排老幺,三个哥哥全部殁于王事,我娘为了卖绣品给我爹治病,熬得眼睛已花,几乎盲了。如今大妹出嫁,二妹只有十岁,我家里本还有个老婆,因嫌我贴补自家,日子过得太苦,去年里带着小女与我和离改嫁了。我一家上下,现在都是靠我呀…我就是气不过,我爹打江山负伤,怎么成了错的呢?兆凌!你不是昏君,又是什么呢?

阿凌听了鲍辅仁的话,沉吟半晌,无言以对。只听孤鹤道:“你胡说八道!目下我与幻衣和局已定,无论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违背国策杀害使臣!你犯了谋逆之罪,无需再饶舌!来人……”

听了孤鹤的话,阿凌的脸一下红起来,那双美目含泪,却也已经涨红了,他缓缓站了起来,迅速截口道:“事情还不明呢!鲍辅仁做此事必有所图。鲍将军,你做此事,查出必死,你就不为你老娘及家人留点后路?我问你,刺杀王大人,是谁命你做的?”

“我说了,就怕你不会信!”鲍辅仁昂然站起身来,身上的暗黄色铁甲泛起寒光,在协德殿甚亮的灯烛映照之下,看起来皎白如银,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冷然响起,引起朝臣一片议论之声:“何忠义,就是他指使的我!”

朝臣窃窃私语的声浪更大起来,阿凌的内心也泛起汹涌怒涛,他紧蹙双眉,只觉得血气直冲顶门,原本苍白的脸霎那间紫涨起来,他眼中的激愤怒意已经难以掩藏,美丽的眼睛霎时红了,双手也不禁紧紧握拳,他想要傲然站起身,离了龙案,义正辞严地把鲍辅仁训斥一番,为自己的兄弟忠义扳回点尊严,可是他却不能!孤鹤说过,公正是上位者最大的仁慈!他狠狠咬了一下唇,下唇立时就咬破了,阿凌松开双拳,两只手撑着两边案角,说道:“鲍将军,你说话要有证据,无端构陷大将军,可是重罪!你说…吴擎大人,你过来…忠义…不,何将军是我的好友,我便不问此案了。张老,看座!吴大人,您坐在我右边,你来问他,我与满朝大人们,一块儿听着。鲍辅仁,明白招供,我定不祸及你的亲人。说吧。”

鲍辅仁“哼”了一声,双眼一翻,说道:“我方才说了,我和何忠义不和,也结交不上卫流光,可我,却怎么也不敢冤枉他何大将军。毕竟皇上您当王爷的时候,你俩在何忠义家弹琴唱曲,开心得很呢!”

阿凌立即打断了鲍辅仁的话,冷冷说道:“这和你不相干!吴大人,您一件件事儿仔细问他。”

吴大人道:“这第一件事,何忠义是在何时怎样吩咐你的?旷大人到幻衣国出使,是二月里的事情。三月里,旷大人才赶到了幻衣国,王大人要跟了来,最快也是到三月底才决定的。而当时咱们君臣均不知道王念嗣大人要来腾龙。据臣所知,何忠义以前根本不认识王念嗣,且他于三月月中就出发去桑日了;如此危难时局,我君臣上下都不希望树敌太多,个个都希望与幻衣和好,何将军作为朝廷武官之首,也不可能反对此事;合议之事又是在王大人来之后才提出的,提出此事的时候,何将军压根儿就不在国内。如此看起来,何将军于公于私都没有杀害王念嗣的动机。他又如何会吩咐你去杀了素不相识的王大人呢?”

鲍辅仁轻蔑的瞧了一下吴大人的脸,口吻十分不屑冷淡,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何忠义天天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打仗是军人的饭碗!平素里无论是刻苦训练或是整肃纪纲,都是为了更好的上战场!当初二十四年打这场仗的时候何忠义还没有当武状元,自然也没上那战场。可他后来听说了打幻衣国是为了盐田,他就和我们说这场仗没有错,他说:“这场仗其实非打不可,盐田关乎民生,江山是最要紧的!”就为了这句话,我之后呆在何忠义的手下,心里虽有不满,但我对他这个人,确实还算服!

今年一月里,大军才从桑日回朝没几天,幻衣国主吴泽和太子吴晟不和的消息就传过来了。不久,吴晟被吴泽幽禁,王念嗣老爷子为了救外孙,他写了个信命人送给何忠义,何忠义又转交给了叶孤鹤。叶孤鹤因为皇上你重伤在身,当场写信回绝了王念嗣,表示目前我国与桑日关系交恶,且皇上重伤,国内无力收留幻衣太子。皇上可以当场问一下叶大人,这事是不是有的?

当时呢,何忠义知道了此事反应就很大。他说,咱们绝对不可以收留吴晟!因为一来,吴晟虽说和我国一样,主张对付桑日人,可他的实力却实在不济!二来,吴晟虽然目前和吴泽失和,可我们得知这一消息,仅仅是在王大人的信里,具体情况还不明呢!可收留幻衣的太子,在所有人看来,就等同于与幻衣国修好,今后,我们要想再夺那块盐田,可就说不过去了!三来,幻衣太子一来,必会提出分我兵马去营救他外公,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发兵二次打回桑日去,救回大公主等人!我国处处都需要人马,怎么能为了他,再去和幻衣国作对头啊?所以,当时何忠义得知了叶孤鹤的做法后拍手称快,表示叶大人英明呢。

很快到了二月里,何忠义收到朝廷暗人密报,说吴晟被吴泽逼得逃去了岩香国,其外祖父王念嗣意欲跑到咱腾龙来避祸。这时候,何忠义就暗地嘱咐了我,如果哪天幻衣有使臣前来,不管使臣是谁,一定要阻止使臣见到皇上!因为皇上你…你心慈手软,书生意气,无论哪有事儿你都想帮一把!只要使臣见到了你这昏君,你一定会答应分兵去保吴晟的。如果不成功,吴泽父子反目,我们得罪幻衣国,如果成功,我们帮了吴晟,他上了位就一定会和我们议和,两国一和,他们占地利之便,离那盐田更近,我国再想占那盐田,就没半分指望了!所以,何将军当时和我说,一定要尽全力,把使臣拦住,把事儿搅黄!何将军他还说:“咱们不是给腾龙添乱,是立功呢!鲍将军,你想不想升一升?没有仗打,你怎么升?你武艺又不怎么好,甭说对上流光了,连张骁、尹漩你都打不过,在我手上,你接五招都困难!你也就这事儿能办!老哥,你可要机灵一点!”

我是一直记着他的话呢!结果呢,也在二月里,皇上您派旷继忠去幻衣国求药。何忠义一看就急了,他吩咐我千万要照以前的约定干,谨记两条,一,万一使臣有议和之意,一定尽力搅黄议和,同时不能激怒使臣,二,尽力不让使臣面君!何忠义说,如果为了七年前的仗议和,我们是输家,不仅一星子的益处也没有,说不定还得赔人家的损失;如果仅仅为了以后不动刀兵,为了换一个和平,那我们以后就彻底失去了盐田,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议和!

不管私下里怎样,在公事儿上,我是认同何将军的!可我当时留了个心眼!皇上、吴大人、诸位大人!当时我听了他的话,就对他说,何将军您是武官之首,您嘱咐我这事不一定和乎圣意。所以你留个手谕,写清您反对议和、反对分兵援救他国,写明你授权予我,处理使臣之事!结果呢,何忠义当场写了个字据,字据在我演武场的营帐中,现在就可以找到。何忠义写道:许我鲍辅仁暗中监督保护使臣,若使臣所为对我国不利,则我可自行处置!上面何将军的私印和大将军印全部都有,皇上及大人们都可去验!

我本想拉着不让王念嗣见君,可他一心为着外孙,我说什么他也不听!我于是按何将军的意思想吓唬一下他,让他知难而退,可哪知他见过你这昏君后,坚信我国一定会帮他外孙,他议和的决心反而更大了。我见无法说服他,只得趁其解手时,给他下了药。我的原意是这江湖上成名的蒙汗药饼,其药力可达三天,只要拖过那场法会,议和无望就可以了!可是后来,我又想法会可以延期,王大人出事,他们使团还有其他人可以议和。要想彻底搅黄此事,只有用震惊天下的法子——要了王念嗣的命!

好,我交待完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快点,押我行刑,给我个痛快吧!

看官,毕竟鲍辅仁所言是否属实?腾龙君臣听见鲍将军如此供述后,作何应对,且听作书的慢慢讲来!

正是,欺天恶阵障迷雾,一重更比一重深!八回九转剥开后,水落石出辨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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