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第一场戏时，苏沐妍站在民国老街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学生装，手里攥着被撕碎的录取通知书。导演喊“开始”的瞬间，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从最初的倔强到后来的绝望，最后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一条过。
场务们偷偷鼓掌，张国立对着监视器点头：“这才是我要的沈清禾。”
陆景琰站在监视器后面，看着屏幕里那个蜷缩在街角的身影，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知道，苏沐妍演的不是沈清禾，是三年前那个被全世界抛弃的自己。
收工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苏沐妍坐在导演椅上看剧本，陆景琰走过来，递给她一个保温桶：“林姐说你中午没吃饭。”
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虾仁粥，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苏沐妍抬头看他。
“猜的。”陆景琰的耳尖有点红，“网上说吃这个养胃。”
苏沐妍舀了一勺粥，温热的米香在舌尖散开，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得一塌糊涂。她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是“猜”，他只是把关于她的一切，都悄悄记在了心里。
“陆景琰，”她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他，“等拍完这部戏，我们……”
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影，是我。”
苏沐妍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个声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三年前，亲手把她送进地狱的养母，陈兰。
“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在医院，”陈兰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弟弟需要换肾，只有你能救他……”
苏沐妍猛地挂了电话，指尖抖得握不住勺子。保温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陆景琰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苏沐妍抬起头，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三年前那种熟悉的绝望：“她回来了。”
那个把她当成提款机，为了亲生儿子可以牺牲她一切的养母，终究还是找来了。
夕阳彻底落下，老摄影棚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张巨大的网，将苏沐妍困在中央。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却没想到，过去的噩梦，会以这样的方式卷土重来。
陆景琰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别怕，有我在。”
可这一次，苏沐妍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能护她周全。
毕竟，有些亲情债，从来都最无解。
手机屏幕还亮着，陈兰的号码像一道丑陋的疤痕，刻在通话记录里。苏沐妍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指腹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在片场失态。
“沐妍姐？该补妆了。”化妆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沐妍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盯着剧本上“沈清禾与养母决裂”的戏份发了半小时呆。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进包里：“走吧。”
化妆镜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底覆着一层青黑。林姐在旁边看着心疼，递过一杯红糖姜茶：“刚才那个电话……是陈兰？”
苏沐妍没说话，算是默认。
三年前她隐退时，陈兰拿着她赚的钱给亲生儿子陈昊买了套婚房，转头就对着媒体哭诉“养女不孝，卷走家产”。现在想来，那场“丑闻”能闹得那么大，少不了这位养母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怎么敢再来找你？”林姐气得发抖，“当年她把你害得多惨，现在还有脸要你捐肾？”
“因为她知道我软肋在哪。”苏沐妍自嘲地笑了笑，指尖划过镜中自己的眼睛，“她知道我就算恨她，也狠不下心见死不救。”
***收工时，天色已经擦黑。陆景琰的车停在老槐树下，车窗半降着，他正低头看着文件，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苏沐妍拉开车门坐进去，带着一身寒气。陆景琰立刻合上文件，递过一条羊绒披肩：“今天拍淋雨的戏了？”
“嗯。”苏沐妍裹紧披肩，还是觉得冷，“张导说要真实感，不让用温水。”
陆景琰没接话，只是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让张导明天把水下戏改期，苏沐妍感冒了。”
“别！”苏沐妍连忙按住他的手，“别因为我改行程，剧组几百号人等着呢。”
陆景琰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无奈：“你总是这样，对自己太狠。”他顿了顿，轻声问，“下午的电话，是陈兰？”
苏沐妍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让保镖查了。”陆景琰的声音沉了沉，“陈昊在中心医院，尿毒症晚期，确实需要换肾。但配型结果还没出来，陈兰就已经对外放风说‘苏沐妍不肯救弟弟’。”
又是这样。苏沐妍闭了闭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位养母永远懂得怎么用亲情绑架她，怎么用舆论逼她就范。
“她还说，”陆景琰的声音更低了些，“如果下周看不到你去医院配型，就把你‘当年被收养时改年龄、伪造学历’的证据交给媒体。”
苏沐妍猛地睁开眼，眼底满是震惊。这件事是她最大的秘密——当年孤儿院为了让她顺利被收养，把年龄改大了两岁，学历也是后来自己考的。如果被捅出去，“学术造假”的黑料就再也洗不清了。
“她怎么会知道……”
“陈兰当年在孤儿院待过半年，这些事她早就查得一清二楚。”陆景琰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慌，我已经让律师去处理了，年龄和学历的事都能证明是合理操作，构不成黑料。”
苏沐妍看着他沉稳的侧脸，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她忘了，现在的自己不是三年前那个孤立无援的人。
“但配型……”她轻声问，“我该去吗？”
陆景琰沉默了片刻：“如果你不想去，没人能逼你。但我知道，你要是不去，这辈子心里都过意不去。”
他太懂她了。即使被伤得那么深，骨子里那点柔软也从未消失。
***中心医院的VIP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陈兰坐在病床边削苹果，看到苏沐妍走进来，立刻放下水果刀扑过来，眼里挤出几滴眼泪：“小影，你可算来了！你弟弟快不行了！”
苏沐妍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触碰：“我来做配型，其他的话不用说。”
病床上的陈昊脸色蜡黄，看到苏沐妍时，眼神躲闪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姐。”